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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心中的情绪从原本的沉重迅速转化为欣喜,乃至于浓浓的凶厉,可他身上的光芒才刚刚显现,却听着太虚动响,一声暴喝:

“秃驴!”

‘来人了!’

他悚然而惊,也不再敢提什么放下屠刀,也不敢起什么歹念了,只遗憾地火速升起,驾光向北而去。

一片流光疾驰而来,在湖上幻化,显化出一青衣男子,身后负剑,刚刚赶到,在湖上落了,立在李曦明身侧。

原来是司元礼到了。

这青衣男子极为敏锐,眼看众释一一退去,只微微驻足,将腰间的卷轴一抛,顿时显化出无数金光,连本体都没有展现,只是轻轻压在晃动不已、即将崩溃的『谒天门』上,不但将底下的怜愍压实了,更叫李曦明长长的松了口气。

‘可惜…’

李曦明面色仍有些苍白,有些遗憾地接过飞驰回来的熙光,这金光立刻崩碎成数道赤光,有些意兴阑珊地落回他手中。

他熄灭胸前燃烧的灯火,只觉得口中灼热,神通黯淡。

‘最后关头…神通法力已经供不起大离熙光了…’

这短短的交手过程中,李曦明同时动用了灵火灵器、灵胚灵阵,其中的【重火两明仪】也好,【天乌并火】也罢,都是极其耗费心神与神通法力的,更别说有一道大离熙光了…

哪怕是紫府修为,神通在身,以极快的速度恢复,依旧时时刻刻气息不稳,胸闷气短,被灯光照中时,简直叫他两眼一黑。

‘不行…今后要精心安排一些了…灵器用得错漏百出,斗法有不少失误…贵精不贵多,这倒是真话…’

他来不及多想,立刻扭头看向司元礼,急切地道:

“这是怎么回事!”

这青忽真人面色难看,北边的人突如其来,李曦明都不知道,他又能知道多少呢?只能抬起头,有些不祥地望着东方的业火,答道:

“恐怕是冲青池来的!”

李曦明微微抬眉,面上总算有一丝红润,见着东边的业火流淌,默默催动仙鉴,睹见那在业火中飞驰而来的天光,这才微微松了口气,冷笑地看向仍在微微颤动的『谒天门』,道:

“我看未必!”

……

荒野。

天色灰黑,业火汹涌,风云变幻,山林已经被烧得一片黑灰,裸露出光秃秃的山石,一片片黑云从地上升腾而起,又在空中幻化为火焰。

天空中业火不断汇聚,如同漩涡一般旋转落下,掺杂着青紫色的羽翼和赤红色的绒毛,在山顶上凝聚出一俊美和尚,眸子淡红,腰系红绸。

他微微眯眼,从袖间摘下一点盘旋的灰焰来,紧紧纠缠着一环交错的金光,随着这俊和尚轻轻弹指,便将之粉碎。

“嗡…”

这金光一碎,空中便回荡起剧烈响动声,如同金钟破碎、鼓鞞裂革,引得周边的业火一片错乱,雀鲤鱼抬了抬眉,这才拢起袖子来:

“【乾阳镯】…到底有些东西。”

太虚传来悉悉索索的响声,马脸男子踏空而出,在山上站定,一身的光明火焰已经被压在袍子里,仍在暗暗跳动,让雀鲤鱼转过身来,冷眼看他。

这一眼即刻叫骀悉心中打鼓,他连忙行了礼,低头道:

“大人…”

雀鲤鱼面上流露出笑容,饶有趣味地道:

“骀悉大士…你怎地…一身狼狈回来了?女咲何在?”

他笑道:

“真是越修越回去了,看来南北之战也不该派你去,白白修出了三世…斗一个一神通的真人,也把自己法躯给打伤了。”

骀悉是空无道的摩诃,雀鲤鱼是大欲道的摩诃,两者本是同级,可奈何对方轮回六世,自己空无道的摩诃量力都是人家道统扶起来的,哪有什么地位可言,又是尴尬又是无奈地道:

“他身具三道灵火,手持离火灵宝…一身的东西比我的命还贵!又背靠紫府大阵…难处置得很…毕竟当年也是从长霄手里走脱的。”

“至于女咲…她走脱不及,被镇在神通下了…”

雀鲤鱼知道空无道一穷二白,遮卢吝啬,本是派骀悉、奴孜过去牵制,省得白麟过来添乱,却没想到啥也没压制住,让白麟在荒野折腾也就罢了,还折了人手,心中不屑,冷声道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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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长霄?姓颜的当初是追给山上和海底看!即使是又如何?『上仪』难道是什么擅长斗法的道统么?”

“那时赵宫出来的二三个,大多赫赫有名,骀悉大士给我开了眼了。”

骀悉心中恨起来,可着实无奈,释道修行对个人能力看重的实在不多,更多的是血脉、出身、运气与位置,空无道的摩诃量力【遮卢】一心培养【虚妄】,暗自对他防备,岂是一个麻烦了得,自家事吐不出苦水,他只能装作听不见对方的讽刺,叹道:

“都是拜并火所赐!不知他有这样高超的火术本事。”

他解开身上的长衣,那光明火焰立刻升腾起来,让雀鲤鱼目光垂落,生起兴趣:

“哦?天乌并火?”

骀悉点头,叹道:

“麻烦大人了!”

这摩诃是有名的不要脸,刚来的时候恬着脸叫道友,现在有求于人又改叫大人了,雀鲤鱼固然是摩诃,却见不得这种人,冷笑摇头,微微张唇。

这一刹那,一张尖喙从他的脸上扭曲地穿出,拉扯出一片火焰般的皮肉,引得火焰升腾,亮堂堂的尖喙张开,无声的嘶吼起来。

便见骀悉身上的天乌并火跳跃舞动,徘徊着、顺着吸引力落在那口中,一刹那烟消云散,雀鲤鱼那张俊美的脸庞又浮现出来,目光中略带贪婪,随口道:

“去北边守着吧!”

骀悉虽然身上仍有火焰穿梭,却已经消弭了不少,心中大大松了口气,欣喜地应了,在对方阴沉的目光中穿入太虚。

雀鲤鱼收回目光,身后的大殿已经被烧得只剩地基,滚滚的业火汹涌,他坐在一点点融化的主位上,笑道:

“戚道友!”

便见青年踏太虚而出,双手负在身后,显得很是悠闲:

“道友好快的转世速度!”

这青年一身玄纹黑衣、白底金边衣物,身后的女子则玄纹湘衣,并无多少装点,面容姣好,气质颇佳,正是孔婷云。

她面上平静,低眉扫过脚底下的山脉,很轻易的就认出来了,这山是自家的——至少曾经是自家的。

应该是孔氏寄居荒野时搬过来的,后来一直留在李家,也没有取回去,甚至地上残留的地基…仍有些玄岳门的风格。

她却是作为敌人踏上此地。

“恭喜道友…也是运数来了。”

戚览堰面上带笑,挑眉道:

“如不是欲海摩诃量力受了约束,一定会亲自带人下来,没想到当年的一句誓言竟然得了如今的局面,又让道友更进一步了。”

雀鲤鱼淡淡笑着,也不知他是不是试探,只按住扶手,问道:

“我也要恭喜戚道友,正值用人之际,那称水陵先是成就了一位紫府中期,又突破了一位紫府,海外更有消息传来…看来接下来的局面是越发稳了。”

他说的自然是江北的称昀门,可戚览堰在这戊土花纹的地面上走了两步,低下头来细细观察地上的花纹,口中有些随意地道:

“那一家…那一家不必理会,归根到底也不是自己人,先前还闹了不少龃龉,惹得几位不快,毕竟从来是他们算计别人的时候,哪有几次是别人算计他们呢。”

“只是逼得我们的称昀门主人不得不用了下等的手段,提前拔升…于是前路漫漫,这辈子是没希望了,只能蹭了这一次转机,看看转世投胎之后是个什么安排罢!”

雀鲤鱼笑道:

“那位常行从革之事,我看不止一子。”

“不错。”

戚览堰眯起眼睛,悠悠地道:

“还有咱们的天垌前辈嘛…天字辈除了个天元,最年长的就是他,不比天霍天赋不佳,紫府已经是命大…又不比天宛一意孤行…他才是暗子…他在何处呢?”

雀鲤鱼神色幽幽,瞳孔牢牢地盯着他看:

“道友若是算得出来,也不用下山干这种事情,尊贵的善青道人就更不会在金位上坐这样久了。”

戚览堰也不怒,只失笑摇头,转过身来,做了个请的手势:

“总得有人去做的…请罢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