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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天一早,我和师父就出门了。

要去的地方就在隔壁村,大约有七八里路。

说来也奇怪,我一路走过去,背上还背着师父的东西,可一口气走下去居然不累。

到了隔壁村一看,请我师父过去的那户人家正在办丧事,请了全套的丧事班子。

班子有哭灵的,有主持流程的,也有吹鼓手,还有帮着主家置办丧事席面的厨子。

那户人家姓赵,听说颇有资产。

“马道长,您可来了,我父亲这事儿您看?”

说话的是死者的儿子,赵昆,大约三十来岁,有点谢顶,脑袋上还长了一个毒疮,走起路来还有点跛脚。

“令尊亡故的时辰不好,加之心中有怨,今晚恐怕不会安生。”

赵昆闻言一惊。

“马道长啊,您可发发慈悲,这样,我出三百块钱,请您让我父亲平安入土!”

我心里一笑,这赵昆人高马大的,还怪迷信,我师父说什么他就信什么。

说话间,赵昆已经把钱塞给了我师父。

“哎~不是钱的事儿。”

师父顺其自然地把钱塞进裤腰里,然后一脸为难之色。

“哎!也罢,贫道勉力而为,希望可以成功。”

“多谢道长,多谢道长。”

赵昆陪着笑脸把我和师父迎了进去。

大户人家办丧事都要开流水席,菜色也多。

不光是蔬菜豆腐,每桌上还有一瓶汾酒和一只葫芦鸡还有一大盘五花肉,这在那个年头就了不得了。

师父拉着我坐到一张桌子上。

“快吃!都是不义之财,不吃白不吃!”

说话间,师父已经扯下一只鸡腿塞进我嘴里。

我一边扯着鸡腿,一边小声问道:“师父,啥意思?他不是好人?”

师父喝了一杯汾酒,夹起一片大肥肉填进嘴里。

“哼,谁不知道姓赵的早年靠着坑蒙拐骗才积攒下这偌大家私,你看他头顶生疮,脚底流脓,坏透了膛了,到了晚上,你就看我脸色办事。”

我顾不上和师父说话,三两口啃完了鸡腿又去夹别的菜。

酒席结束,师父换上了道袍,念了一长段的经文,开始超度。

超度科仪结束就到了晚上,宾客散去,唯有主家的赵昆和他媳妇留在了灵堂。

中堂里摆着一口棺材,刷着黑漆,上面还有福寿图样,而棺材后面还挂着一幅黑白照片。

照片上的老者六十来岁,吊角眼,蛤蟆嘴,头发稀疏,整体形象上还不如我师父呢,东北话讲,那是老磕碜了。

我师父最多算是邋遢了一点,但这模样还看得过去。

“那个· · · 马道长啊,您看这都是十一点了,我们是不是先回避一下?”

赵昆搓着手询问我师父,他媳妇警惕地看着四周,躲在他背后。

我师父嗦了一下刚抓过半只烧鸡的手,看了看钟点。

“你们是他儿女,回避个甚?且将屁股坐稳了,如若不听,到时候万一有个三长两短,老道可不负责。”

师父这架子拿的颇大,丝毫没有给赵昆面子。

赵昆夫妇俩也不敢说什么,俩人战战兢兢坐在了灵堂里。

“火盆里的纸钱不能断,你们俩看好了。”

赵昆让媳妇去烧纸,自己则跑到我师父面前。

“马道长啊,是不是熬过了今晚就没事了。”

“嗯~”

我师父点了点头,赵昆闻言才算是安心了一点,回去和媳妇一起烧纸。

等赵昆走了,我听见师父小声嘟囔道:“才怪。”

我和师父坐在了外面的桌子上,席面还有一点五花肉和老醋花生,我吃肉,师父喝酒,偶尔夹一粒花生。

到了凌晨十二点零几左右,我突然听见从灵堂里传出了一阵吱吱呀呀的声音,像是木头门的合页开关的动静,又像是某种木材纤维迸裂的声响。

我看了一眼师父,师父毫不在意。

“别管,继续吃。”

“嗯。”

赵昆很显然也听见了这动静,而且他们夫妇俩离的近,听得肯定比我真。

“马马马,马道长!我爹这棺材怎么动了!?”

赵昆的声音都有些变调了,看来吓得不轻。

我师父听在耳朵里,却是极其懒散地回了一句道:“怕个甚呐,死人吐殃之前是这样的,别害怕,继续烧纸钱。”

师父此时喝足了酒,从桌子上摸了一包大前门,点上一根吞云吐雾起来。

而那阵吱呀吱呀的动静却越发大了起来,在深夜之中听起来尤其刺耳。

赵昆的声音再次传来。

“马马马,马道长!我爹好像· · 要出来了!”

赵昆这次的声音更加颤抖,整个人已经恐惧到了极点。

我师父这才有了动作,先是把半截烟蒂往脚下一丢,拿脚碾了碾,又把剩下的大半包烟塞进怀里,才对我道一声:“走。”

我应了一声,跟着师父大步进了灵堂。

一进灵堂我才看见,赵昆夫妇此时抖成了鹌鹑,抱成一团,缩在角落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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火盆里的纸钱都快烧没了。

我看着那口棺材,不知道是我记错了,还是这钉棺材钉的人偷工减料。

只见棺材上的长钉被一点一点拱了起来,棺材盖微微翘起一条缝隙。

那阵木材纤维迸裂的动静就是这么发出来的。

我上手一摸,好家伙,这上面怕不是有二三百斤的力道。

“别碰!”

师父喊了一声,我才把手缩回去,站回了师父身边。

“马道长啊,您快看看,我爹他这是怎么回事儿啊!?”

赵昆两腿发抖,裤子中间还湿了一大片,滴滴答答往下流着淡黄色的液体。

他居然吓尿了。

我师父还是一贯的稳如泰山。

“有贫道在此,怕甚呐?”

话音未落,只听嘎的一声,那钉住棺材的七根方形长钉全部被里面的那股巨力顶了出去。

三寸厚的棺材板哐当一下掉在了一边。

这动静把我都吓了一跳,更别提赵昆夫妇了,那吓得几乎是面如金纸。

“马道长救我啊!我给你再加五百!快把我爹塞回去啊!”

师父闻言,嘴角一勾。

“什么钱不钱的,除魔卫道,乃是我神霄宗旨啊。”

此时,棺材里那位正主已经跟身上装了机关似的,直挺挺地从棺材里站了起来。

我这个角度看的很清楚,这位爷身穿寿衣,戴着老时年间的瓜皮帽,脚踩千层底布鞋,面色惨白,双眼之中只剩一片白浊。

腾的一下,老头儿直接从棺材里跳了出来。

“咯——”

老头嗓子里像是卡了口浓痰似的,发出的音调都和活人不一样。

其实我这话说的有问题。

就这场景,这位从棺材里跳出来,怎么看也不是活人,又怎么会发出活人的声音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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