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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又恢复了先前的木讷,但岑氏不敢断言她什么时候又会突然爆发。

娘子伺候岑氏躺下,便往外头走。

岑氏忙问:“你不守夜?”

那娘子转过身来,皮笑肉不笑的:“李嬷嬷守夜,奴婢们在隔壁厢房,有事儿您喊奴婢们就是了。”

岑氏:……

她怎么喊?

她的嗓子现在都是痛的!

刚照镜子时看了,脖子上两只发青的手印,吓人得很。

李嬷嬷闻声,笑容越发阴冷:“是,奴婢守夜、看着侯夫人您。”

如同一桶冰水当头浇下来,岑氏透心凉。

她越惊慌,李嬷嬷越是激动:“放心,奴婢说过了,死不了!”

岑氏怒道:“你想死自己死!”

“我想活!”李嬷嬷立刻接了话,重重点了两下头,态度坚决,“我想活的!”

岑氏躺了下去,不再理会李嬷嬷。

这一觉,她没法睡得踏实。

虽说隔壁就有人,但岑氏完全不敢掉以轻心,李嬷嬷明显不正常,卡脖子那力道分明是真想杀了她,要是隔壁的人来迟一步,那她岂不是……

睡上一二刻钟,岑氏就从睡梦中惊醒,哪怕睡着了,梦里是陆念提这的匕首,是李嬷嬷想鸡爪一样的双手。

如此还未到天亮,岑氏已然疲惫不堪。

岑氏此时此刻知道了,刀扎下来不过是一瞬间的事。

这种提着刀对着你,你却不知道刀何时会落下来,才是最可怕的。

防不胜防。

第二天中午,岑氏整个人都憔悴极了。

李嬷嬷也好不到哪里去,一会儿发呆,一会儿又突然亢奋。

娘子送午饭来。

李嬷嬷摆桌,扭转头问:“想好了吗?想好了就吃,没想好、奴婢再把桌子掀了。”

“疯子!”岑氏臭骂道,“比陆念那疯子还像疯子!”

李嬷嬷“哦”了声,哐当挥起胳膊,碗碟顺着桌面滑落、响声一片,碎作一团。

“别吃了,”李嬷嬷木着脸道,“不让我活,你也别吃了!”

岑氏怒火中烧,抄起引枕朝李嬷嬷砸过去。

准头不行,擦身而过。

气得岑氏眼冒金星。

京城。

中午的广客来很是热闹。

客人们纷纷议论着年前被抄的新宁伯府,上午时衙门贴出了告示,圣上定了对黄家的判决。

闻嬷嬷去看了眼,回来与阿薇和陆念道:“黄镇父子斩立决,余下黄家子弟的充军、流放。”

“怪!”陆念品着果脯,这份泛酸,她倒吸了一口凉气,又道,“要说圣上生气吧,竟然只定了两人死刑,就传言里黄家干的那些事情,够再砍他们七八九个人了,可要说圣上不气吧,判得这么快,甚至不是斩监候。”

阿薇给陆念倒了盏花茶。

不甜腻,很清口,极其适合与酸果脯一道用。

“拖得越久,变数越大,”阿薇道,“就是便宜了岑太保,黄镇还是再多活些时日、真被审问出什么来,岑太保越发头痛。”

“他现在也好不到哪里去,”陆念一口饮了茶,“新宁伯府那日抄出那么多金银来,岑太保的心得滴血。”

能收冯正彬的孝敬,能让岑氏几十年不断地往娘家送银钱,在岑太保这种人眼中,只要是他能窥见的地方,那银钱都是他的。

别管新宁伯府的库房里到底有没有他的银子,他都琢磨着分一杯羹。

如今全被镇抚司抄了,充入国库,岑太保岂能不心疼?

另一厢。

镇抚司衙门里,穆呈卿拿着厚厚的折子,也在说这事。

“这么多的罪状,罄竹难书!”

“镇抚司上下辛辛苦苦,连年节里都忙着审问调查,收拢来了这么多证据,写了厚厚一本。”

“开印那日,大朝会上,你把新宁伯府的这些罪责列出来,整个金銮殿里等着找镇抚司麻烦的御史官员全闭了嘴。”

“我看得清清楚楚,他们全拿着弹劾的折子,就等着骂你一通了,听到黄镇那些事,全安静了,可见黄家罪大恶极!”

“没想到,最后只判了两个砍脑袋。”

“还是他黄镇有脸面,他和他儿子的脑袋值钱得很!”

沈临毓坐在椅子上吃茶。

热气氤氲,茶叶却泡过了头,在穆呈卿的义愤填膺里苦哈哈的。

沈临毓没忍住啧了声,放下茶盏,道:“也没有很安静,这两天大理寺、都察院来来回回的,也没少提意见。”

“能不叫唤吗?”穆呈卿靠着桌子,道,“镇抚司本就独立于三司之外,我们在这儿风生水起,为圣上、为朝廷揪出了一只硕鼠。

他们这两年干得没有我们好,也没有我们多,觉得丢了颜面。

这叫什么?非我族类、其心必异!

他们插手不了镇抚司的事,但挑一挑刺、恶心一下人,还不就是顺便的事。”

“各拿俸禄,各司其职,”沈临毓示意穆呈卿缓缓脾气,“他们也是拿皇粮办事,不提出来,显得他们吃白饭,反正不痛不痒的。”

穆呈卿哼道:“还是你想得开。”

沈临毓也笑。

想不开,也得暂时想开。

况且,永庆帝判得这般快速,已然是能叫人揣度出一些想法了。

往轻了说,圣上是看在先帝的份上,对黄家手下留情,往重了说,沈临毓猜测,圣上可能不想血流成河。

自巫蛊案后,圣上对待这些事情慎重许多。

“行了,”沈临毓起身,招呼穆呈卿道,“趁着黄镇还没有被带走行刑,再去会会他。”

穆呈卿虽然不指望黄镇“人之将死、其言也善”,但还是跟了上去。

镇抚司大牢,阴暗不见天日。

黄镇被提到了刑房,硬撑着一口气,哪怕死到临头也要有伯爷气度。

“斩立决,”沈临毓道,“你和你儿子,父子两人黄泉路上也有个照顾。”

黄镇的眼珠子转了转。

“余下的流放充军,路上能不能彼此照顾,就难说了。”沈临毓道。

话音落下,黄镇目光阴鸷,直视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