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先说杀二狗子嗣,我明确告诉你,莫要再想,后宫孕妇用度减少,我料定皇帝已然将第三代送出了皇城。

再说你想弹劾皇帝提拔的新贵,如今朝堂的中立派,许多都倒向了皇帝那边,连颜夫子这些骑墙派都对李淑的尚书令没了异议,这说明皇帝许给了他们足够重的利益,你没有我的支持,如何罢免?皇帝若是直接用个拖字诀与你周旋,你又当如何?

再说架空李淑。我不否认你有这实力,更不否认六部反抗尚书令的决心,毕竟从开国就没立过的尚书令,如今想要收揽六部权柄,六部主官断不会应允。

可你却只瞧见了表象,你想过没有,原本给二狗增势的功劳,为何安在了李淑头上?这说明皇帝已然放弃了二狗,那一个人最后的价值是什么?以我对皇帝的了解,二狗怕是活不久了,皇帝应该是想让二狗以死来为第三代铺路,至于后续的谋划,我只能想到应当是再次利用野利遇乞。

如此,李淑的尚书令之位才能坐稳,二狗的第三代才能尊贵,才有机会做皇子乃至太子。

至于你说的利用第二代之事,想法虽妙,操作却难,李泽毫无根基,李溢如今不过是皇帝的屠刀,世家被他杀得元气大伤,我料想不久之后,李溢也会被皇帝清算。

最后,我问你。

皇帝如今手握四万精兵,算上内卫皇城司、京城衙署等,拢共能有七万之众,他若最后殊死一搏,将你京城宗室官员一网打尽,你又当如何?你那两万千牛卫岂是对手?

你以为皇帝新提拔上来的官员那般简单?瞧瞧他们都去了哪些州府?不是北方要地便是西南边境,中原腹地亦被占了许多。我经营多年,如今只剩下朝堂和江南九道可用,若不是皇帝时日无多,做出这般举动,这手段用在我身上,还真能让我伤筋动骨。”

李漟静静听着杨文和剖析,一颗心已然沉到谷底,被杨文和这般一说,她除了豁然开朗,更多的是暗恨自己愚笨。她总领户部多年,养成的习惯便是在规则内行事,这规则涵盖诸多,明面上的朝章、律法,还有那暗地里的潜规则等等,她自诩早已熟稔于心。可如今她才恍然,原来规则这东西,对于皇帝、杨文和这般人物而言,只要他们不愿遵守,便能跳出规则与你争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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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漟心下有些惆怅,她以往也并非没用过规则外的手段,本以为已然够离经叛道,如今看来,一旦争斗进入白热化,规则固然不可弃,但决定胜负的关键,却是规则之外的手段。

想通了这些,李漟沉声道:“伯父,那漟儿该如何是好?照这般局势,用不了多久,宗室和我兄弟姐妹便会被屠戮殆尽,难不成我就只能束手待毙?”

杨文和摇了摇头,语重心长道:“你这宗室经过上次皇帝的清洗,已然所剩无几,你若再做无谓反击,只会陷得更深,你怎知皇帝杀害宗室第三代,不是为了激怒你出手?你又怎知他不是张好了网等你自投罗网。所以,你如今唯一要做的,便是冷静,无比的冷静。

但也不是让你什么都不做。我此刻告诉你几件事,你即刻去办。”

李漟神色凝重,极为恭敬:“伯父请讲。”

“其一,暗中掌控刑部大牢,一旦有变,即刻令魏国公李若宰率千牛卫接管大牢三万刑徒。李若宰最擅整军,当年他那赦令卫皆是亡命刑徒,交予他办此事,断不会出错。

其二,令地方宗室联合士绅生事,不管是田产纠纷,还是租赁契约,又或是张家长李家短,统统闹到官府,缠住皇帝新提拔上来的官员,事不必大,却一定要繁杂多样,定要搅扰得他们脱不开身,必要之时动作可大些,但千万别闹出大乱子。

其三,莫要再想着刺杀二狗和第三代之事。这种行径可不是你一个贵女该做的。你先前不是想逼旁人求娶李淑么?怎的不做了?”

“有皇帝和天波府撑腰,没人敢求娶她。” 李漟满面愁容。

杨文和轻笑一声:“那现在的天波府呢?”

“啊?”

“傻丫头,如今皇帝将李淑抬至尚书令高位,你觉得他有心让李淑嫁入天波府么?天波府在将门威望极高,我料想此前必是李淑或者皇帝暗示会嫁入天波府,这才说动了老太君领兵。

可从如今皇帝的举动来看,他断不会让一个大权在握的尚书令与将门联姻,不然他驾崩之后,便是另一个庞然大物崛起。这一点与你不能嫁入我相府是一个道理。

你觉得老太君瞧不出这一点?此事我点到为止,毕竟李淑与那臭小子也有些渊源,你自己斟酌,我不多言。” 杨文和沉声道。

李漟眼眸一亮,这三招当真是釜底抽薪,妙不可言。

三万刑徒军弥补了自己没有后手的致命短板。用繁杂政事拖住皇帝提拔的新贵,让皇帝纵有政令亦难以施行。 用李淑离间皇帝和天波府,堪称绝杀,老太君若强硬,李淑再难掌权,皇帝若强硬,必然失去神策卫依仗。

李漟不由感叹,杨文和不愧是文官领袖、大权独揽的左相,这份对人心和局势的把控,当真是运斤成风,妙到毫巅,无论是规则内还是规则外,手段无一不绝。

当下她便迫不及待,转身便离书房去部署计划。刚迈出书房,又匆匆折返,恭恭敬敬施了一礼,而后转身飞奔而去,边跑边嚷:“我娘说了:只要你伯父不帮你,你就哭,他最见不得娘哭了!”

“死丫头!你……” 杨文和气得直跺脚。

“哼,你倒是多情呀,我说你怎的那般宠漟儿,原来是这般缘由!” 谢南从屏风后转出,冷笑连连。

“你莫听那丫头胡言,没这回事!” 杨文和疾步上前,将谢南扶至椅子上,满脸无奈。

“哼,那你为何还帮她?不是说咱家不掺和这些烦心事么?” 谢南冷言冷语。

杨文和闻言,长叹一声,道:“皇帝既已将对付我的后手尽数亮出,显然还有更要命的手段等着我。我不得不防,此番我料他是想用野利遇乞围城铲除宗室,用提拔上来的勋贵清扫已然被李溢杀得七零八落的世家。他不可能不对我下手,可我尚有几处不明,那便让漟儿去投石问路,瞧瞧皇帝还有何后手,所以如今并非我要帮宗室,而是我不得不如此。

一个濒死帝王的疯狂,我不敢想,必须想尽一切法子,弄清楚他为何要将李淑推上高位,这绝非仅仅是为第三代铺路那般简单。依我之见,皇帝根本撑不到第三代降生,他如今这般疯狂,我有太多不解之处,所以我不能坐以待毙,必须先发制人,试探出他的目的,备下后手。”

谢南沉默许久,从怀中掏出一封信,递与杨文和道:“儿子密信。”

杨文和一怔,随即迅速拆阅,眼眸落在信上,瞳孔骤然收缩,目光晦暗难明。

谢南起身步出书房,悠悠道:“你们父子俩,没一个让我省心的,我已将摘星卫老人召回,我那些儿媳妇可不能出事。”

杨文和一言不发,默默将信纸凑近烛火,直至那纸张化为灰烬,碎屑纷扬而落。他缓缓坐回桌前,双目紧闭,久久未曾动弹,唯有眉心那道深深的褶痕,泄露了他内心的波澜。

良久,他才终于有了动作,抬手缓缓伸向书架,手指在一排排古籍间摸索,最终停留在一处隐蔽的暗格前。轻轻拨开机关,从中取出一本积满厚尘的名册。他的手指轻轻拂过封面,带起一片尘土,继而缓缓翻开册子,目光逐行扫过。

杨文和的嘴唇微微颤动,终是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:“你这孩子,可真是给爹抛来一个棘手至极的难题啊。”